何处不可吃荔枝

【停留/留白】醒(1-4)

(圈地自萌,纯属脑洞,停留留白无差)

(若认为tag实在不妥请告诉我,会删除)



1.

三号楼究竟是不是你们最想去的地方?但你们没有去,也从未这样想过。刘昊然问六岁、七岁、八岁……的自己,这时他已经长大了。新近听说,那座小山备受瞩目:春天一到,漫山桃花灼灼,吸引了很多摄影爱好者。

 

2.

刘昊然已有一个姐姐。他出生后,父母不免打点一番,做些掩饰、通些人情。舅舅带他过完了三个生日,一家四口才终于团聚。父母的小区单位分配,离市中心不算远,背靠着一座小山。山上铺了水泥路,通到顶上的气象台。有亭子,有一两块摩崖石刻,总之那时还没被开发成像样的旅游景点。只有老人和小孩光顾这里:石阶上的麻雀昂首挺胸,纵跨的树枝在天空中结网。这里的山比任何来客都要年长,但它似乎比底下的小区还年轻一些。它把满溢的生意泼洒下去,三号楼正是最受偏爱的那一位。

小区里也只有三栋楼。一号和二号两栋窄瘦的楼挤挨在小区的里边,卷心菜一样把楼梯缠包在内。刘昊然爬楼梯的时候,都爱把钥匙尖抵在白粉墙上,一楼到五楼,留下长长的划痕,像要突破一些卷心菜般的束缚。隔了一条通往车棚的道,就是三号楼。它状似切开来的烤鱼;架了栏杆,便大大方方地把之字楼道放在外边。它宽厚地张开臂膀,把满墙的爬山虎也揽进胸怀,天晴时候,每片叶子都闪着金光。那时刘昊然还小;一二年级,和他的伙伴们满院子疯跑的时候,总愿意多投去几个向往的眼神。

这几个孩子谁都没有住在三号楼,也就无从得知,三号楼的大人们抱怨了多次,要剪除所有的爬山虎,它们实在有碍室内采光。但是小区老,只有门卫没有物业,此事不了了之。

 

3.

三号楼有好几家孩子,弹钢琴、拉小提琴、吹萨克斯风。邻里基本上都是单位的同事,抬头不见低头见,你家孩子学了乐器,我家也不愿意落下,还希望你帮我推荐个好老师。于是一到傍晚五六点,三号楼常常传来呕哑嘲哳的琴声,间或孩子的哭叫和家长的呵斥。这股风潮还逐渐波及到一二号楼。

白敬亭大体来说是个省心的孩子。差不多五点钟,他自己会坐到琴凳上,直到六点钟,歇息、吃饭,饭后还有一个小时。他也不是全心热爱钢琴,也不是从不往琴谱后边塞一本漫画。但他早懂事,不太逾矩,知道自己的钢琴课价值几何。在其他孩子为练琴与否软磨硬泡、鸡飞狗跳的时候,他已经难得可贵了。他母亲总是谦逊地面对羡慕的眼光,我孩子内向、好静……她从一二年级说到了白敬亭六年级,羡慕的眼光换了一轮又一轮。这时候白敬亭长大了一些,可以去参加培训机构的演奏会了。白敬亭摆上琴键的手还在战栗,但他没有退却,最终拿回了一个二等奖——是他老师自己签发的,不过母亲还是很为之骄傲。回家路上,母亲对白敬亭说,你就这样练下去,以后就算找不到工作,还可以去西餐厅弹琴。然后她要来拉白敬亭的手,但他已经到了大孩子的年纪,牵得很勉强。今天尤其勉强:白敬亭被“以后”两个字刺了一下。气球被扎破了,喷出大片的迷雾——以后、长大以后,长大以后怎么样呢?

接下来几天练琴时白敬亭心神不宁。他好像捅破了一个秘密;这个秘密是和小时候亲戚们问“白白,你长大以后要做什么?”不一样的。至于怎么不一样,他说不清又没法忽略,在琴凳上坐立难安。

好容易熬到六点钟。厨房里饭菜的香气已经温乎乎地飘起来了,母亲探出头,“白白,休息一下,下楼帮我买瓶醋!”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口袋里摸了几张零票,又递出一个空瓶子,叮嘱白敬亭照这个瓶装买,为它便宜实在。白敬亭接过来,到门口换鞋。

 

4.

刘昊然刚过完一轮跑跑抓。满头是汗,这局换他当“鬼”抓人。结果还没数完五十下,他就被姐姐抓住了,“好了,要回家了,跟我去买个米!你多大了,有没有‘时间观念’!”

刘昊然不情不愿地作别了伙伴,慢腾腾地跟在姐姐后面。楼上也渐渐探出几个脑袋,呼唤着各自的儿子女儿回家写作业或者吃晚饭。

在连锁超市还没有蔓延到这里的时候,这家杂货店并不需要别的名字。一说买大米面条,人们就去找那个斜了眼睛的老板;一提缺油盐酱醋,大家便去问那个矮矮圆圆的老板娘。此刻老板扯了红塑料袋、手持搪瓷碗等着,姐姐撮了几把米,实际上她可能也不清楚要怎么挑,最终草草选定了价格不高不低的一种。刘昊然就趴在冰柜上,目光直击碎碎冰。姐姐买好了,要拉着刘昊然走。刘昊然没有多吵闹;他知道这时候真吃了碎碎冰,回去要被父亲抓着训话。他学着大人样叹了一口气,不乐意提沉甸甸的米袋子,但乐意用手去戳。米袋子塌陷进去一块,又缓慢地复原回来,在指尖留下敦实又疏松的触感。他又想戳,姐姐拍掉他的手,“袋子会破的!都没叫你帮我拿了,还动来动去的!”哪有那么容易破呢?刘昊然矢志不渝,终于,哗啦——

白敬亭站在杂货店门口的台阶上。他把旧瓶子背在身后,形式性地、拘谨地问老板娘有没有醋。只听哗啦一声响,白敬亭眨了一下眼睛,嗬!满地蹦跳着莹白的米粒。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,用地方话骂着,小混蛋!那个大姐姐气得脸红,说不出话来;男孩也脸红,羞得低下头去。

同周围人一样,白敬亭看这场闹剧看得入神,一下没留意,背后的旧瓶子咚地一声掉在地上。



TBC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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