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处不可吃荔枝

【停留/留白】卢麦

(圈地自萌,纯属脑洞,停留留白无差)

1.

刘昊然站在台阶上,面前的水泥路好像张开的两条瘦胳膊。

路旁的杂草长到半人高,整段整段地枯黄了,草尖各行其道,根还挤挨在一起,一直拥到小路的最左端。一两枝挺拔些的,开出了硕大的鲜艳花朵。没有风,没有窸窣作响。

斜阳撒下遍地金光。路对面偶尔走过一个行人,撑着伞,伞上装饰着一簇白底黑纹的尾羽,没有朝对面望一眼。

刘昊然呼了一口气,回头继续走那台阶。不高,面很光,像是灰白的水泥路破了一个口子流过来,吞没了草丛,水渍难阴干。没几步就到顶了,头上是一块红褐色的大理石——“卢麦市博物馆”。石牌崭新,文字黯淡。

“卢麦市……”刘昊然站累了,蹲下来。这是哪儿呢?

“这地儿改名了,现在叫常德。”有人说话了。刘昊然一惊,扭头去看时,又觉得那人已经站着很久了,仍穿着他条纹的长袖长裤,宽松,颜色像煮软了的胡萝卜。那人站着吃面:张着膀子,一手捧着白瓷碗,一手拿筷子拌面。从建筑物的豁口中漏出了阳光,掉在碗里,渐渐堆高起来,于是刘昊然看清那人眼角有一颗痣。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儿,刘昊然觉得阳光好像掰开的金黄绵密的烤地瓜,冒着甜的热气,使眼睛暖了起来,且要发烫。他坐下来,在台阶上慵懒地放松自己的腿。

四周依然很静,那个人也不再说话。刚刚开过一辆绿皮公交车,尘土飘飞。台阶很凉,太阳快要落下,光芒也要漏尽。可惜,太可惜。刘昊然站起身来,想抓住这个温暖时分的尾巴。路对面立着一个站牌,他穿过无车的街道走了过去,吃面的人没有跟来——怎么就要人跟来呢?但这确是十足的可惜;刘昊然还挂念着,他能不能在太阳落山之前吃完他的面?。

站牌上印了些字。刘昊然实在辨认不清:还是迟了,早夜的影收缴了这里。他求助性地望向对面,那人仍在原处。这次双手插兜,白瓷碗上架着筷子,放在水泥台阶上。阳光似乎还在碗里浮动。

“你好——”刘昊然叫道,比划着一个方形,“请问这里有没有地图?”

对面不动。隔着一条街,两人目光相接。刘昊然放下手来,两人都沉默着。奇异的牵连涌动在小路之上,熟稔得要叫人落泪。于是刘昊然仍然坚信那人有地图,而且愿意分享。朦胧的太阳安抚着行将入夜的一切,它呢喃道,不必着急,只须静静地等待。

那人动了。他挥了挥手,好像忽然想起了地图在哪里,或者弄明白了话里的意思。他说,你等一下吧,边走下台阶,手里不忘他的碗。静谧、依旧静谧,他穿过像枇杷膏一样的空气,走向的不是荒草丛生的一方:是路的另一端,伫立着一座座尖顶建筑,像一座座小塔,外墙粗糙,玉米面似的颜色。尽头是海,波光粼粼,像没有近黄昏,像永远不会有日落。

但刘昊然知道不可能。于是他不眺了,在站牌边闲来无事,贴着长椅悠悠晃到一头又晃回来,像个钟摆。这是夏天的傍晚,刘昊然推测。夕阳西下,红艳的花仿佛洇开了一圈。刘昊然搜肠刮肚一番,感叹,“好像加了滤镜”。此时微风拂面,使人神志逐渐清明,刘昊然惬意地想,应该带上相机再来一趟,叫上胖子,或者问问若昀……

那人从“小塔”出来,夹着叠成方块的地图。顺理成章地,他将会在长椅上把地图摊开。地图的右下角是一个签名,太暗了,刘昊然要凑近了才能分辨是哪几个字母,唉,不对!这是你的名字吗?N开头的,N-e-i-l。不、不,我记得你叫、你叫……

但那人还在走来的路上。刘昊然愣在原地,你叫、你叫……“梆梆梆!”

“昊然!真该起了!要来不及了!”助理还在“梆梆梆”敲门。刘昊然赶快应了一声坐起来,嗓子很哑;他还有一半的身子浸在要消散的梦里。白敬亭,是那个白敬亭。刘昊然懵懵懂懂地去够他的拖鞋,他想,可我们从没见过啊。

 

2.

刘昊然长了十几年,做过的梦不少,现实主义居多。常常是他站在舞蹈老师面前呆若木鸡,或者站在声乐老师面前彻底成了哑巴。如果理性地分析,甚至只要考虑一下常识,你反倒会很惊讶自己没有发现自己在做梦,刘昊然总结道。他搜索了“卢麦”,只找到一家服装公司。“常德”自然也不是梦里的样子,从来都没人叫过它“卢麦”。

但这个梦不太屈从于刘昊然的理智。卢麦、卢麦,难以释怀。刘昊然坐到保姆车上,又困倦地闭上了眼睛。常德的柳叶湖、桃花源、城头山。也许有空可以去玩一玩。所谓桃花源。刘昊然要睡着了。经纪人好像说了什么,“昊然,敲定了,你一直想去的……”

等醒来再问吧。刘昊然彻底睡着了。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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